【专题报道】脚下无声的威胁 隐匿暗处的惊雷
编辑：实习记者 王潋孜
和平与安全 地雷作为一种武器，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其初衷本是作为阻止敌方前进的屏障。然而，这种武器不分敌我，更不分战争与和平。尤其在冲突硝烟散去后，地雷往往仍在埋设区域内长期存在，对平民构成持续威胁。
2024年11月，俄乌冲突已步入千日关口。在乌克兰战场上，地雷的使用高度密集。国际禁止地雷运动和《集束弹药公约》的最新数据显示，自2022年2月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以来，乌克兰境内的地雷数量已超过600万枚，使其迈入全球地雷埋设最为密集的国家之列。据估计，乌克兰全国约有四分之一的地区受到地雷污染，约七成地雷集中于东部前线地区，包括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主要冲突区域。
乌克兰哈尔科夫地区的一名小男孩坐在“地雷危险”的标志前。
地雷阴霾依旧笼罩大地
地雷监测组织的最新数据指出，俄军在乌克兰广泛部署了至少13种类型的杀伤人员地雷，包括苏联时期制造的OZM-72跳雷、PMN系列炸弹雷，以及2021年生产的新型地雷。俄军采用无人机布雷，将杀伤人员地雷和反车辆地雷散布至战场。此外，俄军还在撤退区域布设了多种“受害者触发式”诡雷（如附有绊线的F-1、RGD-5和RGN手榴弹），同时在撤退后留下了大量遥控式或触发式地雷和爆炸装置。
另一方面，乌克兰方面也被指控于2022年在东部的伊久姆地区使用了火箭投射的PFM系列杀伤人员地雷，该地区当时正处于俄军的控制之下。根据“人权观察”组织在其《2023年人权报告》中披露的数据，此类地雷造成至少11名平民伤亡。乌克兰政府已对此类指控展开调查，并重申其履行《禁止地雷条约》的承诺，表示相关案件正在进行预审调查，但尚未明确责任归属。
地雷的威胁远不止于制造直接的伤亡，更在于其分散敌方有生力量、消耗后勤资源的战略作用。联合国排雷行动处的数据显示，2023年，乌克兰战场上的杀伤人员地雷造成580起伤亡事件，这一数据排在缅甸、叙利亚和阿富汗之后，位列世界第四。
在此背景下，美国政府宣布批准向《禁止杀伤人员地雷公约》缔约国乌克兰供应杀伤人员地雷，用于支持其对抗俄罗斯的军事行动，此举引发国际社会广泛关注和争议。在11月25日于柬埔寨召开的第五届禁雷公约审议大会上，各缔约国明确指出，乌克兰接受美国提供的地雷“明显违反”公约，称这是该公约25年来面临的最严峻挑战，并呼吁缔约国团结一致，维护公约的核心原则。
乌克兰国家紧急事务局的一名排雷员正在清理地面上的未爆弹药和地雷。
国际排雷行动成果颇丰
面对严峻的地雷威胁，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22年在乌克兰启动了一项综合排雷计划，旨在清除地雷并减轻其带来的风险。截至2024年，开发署已与乌克兰政府及国际机构携手合作，在顿巴斯地区成功完成了超过1200平方公里土地的排雷任务，共排除地雷及未爆弹约300万枚。这些努力不仅显著降低了地雷的威胁，还为近200万民众重新营造了安全的生产与生活环境。
此外，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还实施了多层次的教育项目，向当地居民特别是儿童普及地雷风险的相关知识。截至2024年11月，已有约50万乌克兰民众通过相关课程的学习，掌握了识别地雷以及在危险环境中自我保护的技能。与此同时，开发署积极向地雷受害者提供援助，为超过1000名受害者提供了假肢装配与心理支持等全方位的服务。
开发署乌克兰排雷行动计划的首席技术顾问保罗·赫斯洛普在接受联合国新闻采访时表示，乌克兰的排雷工作异常复杂且十分艰巨。这些爆炸物不仅严重阻碍了乌克兰的经济复苏进程，还进一步推高了全球的燃油与粮食价格。同时他也坦言，过去30年间，排雷技术取得了显著的进步。从一度仅依靠一台GPS和笔记本电脑的简陋条件，到如今无人机及多种传感器的广泛应用，工作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虽然已经取得了显著进步，但乌克兰仍然面临着高达340亿美元的排雷资金缺口。为解决这一问题，开发署创造性地提出了多种融资方案，将排雷行动与乌克兰向可持续农业的转型挂钩，将排雷与生产有机冬小麦和“免耕”农业实践相结合。
此外，开发署还计划将排雷行动与太阳能开发结合起来，通过利用私营部门的参与，满足乌克兰在地雷行动、能源和农业方面的综合战略需求，例如建立排雷市场、采用尖端技术以及利用本土设备和机械进行排雷工作，从而达到促进经济复苏的目的。
21世纪地雷为何仍在威胁人类？
尽管地雷的使用已被广泛谴责，但其低廉的生产成本和简便的使用方式却使其在许多冲突中依然成为了“首选武器”。由于地雷设计具有隐蔽性和长效性，它们往往在冲突结束多年后仍对平民构成威胁。埋设在农田、道路和村庄周边的地雷，阻碍了灾后重建和经济复苏，迫使大量流离失所者无法返回家园。同时，地雷的设计与色彩往往对儿童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他们缺乏辨识地雷的能力，往往成为无辜受害者。
2023年，在全球范围内，地雷和战争遗留爆炸物造成至少5757人伤亡，其中1983人死亡，3663人受伤，111人状态不明。平民占总伤亡人数的84%，而儿童占平民伤亡的37%。在这些受害者中，有833人伤亡是由于杀伤人员地雷，创下了自2011年以来的最高纪录；同时，反车辆地雷造成的伤亡人数更是2022年的三倍之多，其中60%发生在乌克兰。
缅甸东部一名14岁男童在寻找家里受伤的牛时踩到地雷，失去了右腿和双手，左腿受到重伤。
即使是在非战斗区域，地雷的爆炸也常导致肢体残疾、心理创伤和家庭经济困境，给受害者及其社区带来长期痛苦。清除地雷的过程极其艰难且昂贵，往往需要数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排雷行动处的数据显示，一枚地雷的制造成本通常不足10美元，而清理一枚地雷的费用却高达300至1000美元。
除此之外，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指出，冲突地区的军队往往通过大规模埋设地雷来限制敌方的行动自由，然而，地雷的残留金属与爆炸物质会对土壤和水源造成严重的污染，进而导致区域生态系统的退化与破坏。
秘书长古特雷斯在禁雷公约审议大会的开幕致辞中表示，过去25年来，禁雷公约已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显著成就，成功销毁了5500万枚杀伤人员地雷，清理了超过1.3万平方公里的受污染土地，并为成千上万的人们提供至关重要的地雷安全教育与受害者援助服务。他呼吁所有缔约国切实履行销毁地雷的承诺，同时加大对地雷行动的人道主义和发展支持。
古特雷斯强调：“一个没有杀伤人员地雷的世界，不仅是可能的，更是可以实现的。”